兜兜转转,希望还能看见你笑的甜蜜蜜

VOL·42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都在

1986—1995 黎小军和李翘的故事辗转周折，过去了十年。

1996—2015  《甜蜜蜜》从港映到大陆复映，过去了二十年。

一部好的片子是应该经得住时间的。

即使张曼玉已经息影多年，黎明也从小鲜肉到了中年，可《甜蜜蜜》带给我们的感动和回味是不会因年代的颠覆而忘却。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是香港淘金最热烈的时候，无数人涌向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港湾，想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黎小军和李翘都是其中一员。他们有着相同的身份和目的，可他们也有着不同的期待和抱负。

黎小军是来自天津的“同志”，木衲呆滞，有点傻傻的，但心地单纯（大陆版改成了无锡）

李翘是来自广州的女人。精明能干，心思缜密，心心念念有颗想成为香港人的心。

按照现在大多数剧本的套路，他们俩的碰撞多半又会是一部女强男弱的女主大戏。

但是，纵观全局，却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外跛。

全片没有男女主光环，没有多余的花枝乱颤。给人印象最深的只有现实背景下，戏谑与生活的交织，命运与爱情的反复。

兜兜转转，希望还能看见你笑的甜蜜蜜

1986.3.1

开往香港的地铁缓缓停在了九龙。

黎小军被列车员喊醒，睡眼朦胧的闯进了香港这个崭新的天地。

初来乍到，香港的繁华和内地截然不同。黎小军踌躇，茫然，甚至有点怯场。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

他每天奔波送货，在尖沙咀的人群里穿梭，他想用勤奋在这里留下，早日把远在天津的女友小婷接来生活。

他的目标不高，他说他每个月在香港干运输都比老家的党干部赚得多。这就很满足。

而李翘从大陆最先开放的广州来，她见过世面，事事都比黎小军想在前面。一天三份工，拉人学英语赚提成，她是个有头脑的人。

她的眼光比黎小军长远。她想做个香港人。她想买两套房子，一套在香港，一套在广州老家给妈妈。她希望出人头地，活的精彩。

然而，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走到了一起。

前半场，李翘和黎小军刚认识，李翘总是摆出一副本地人的姿态，占黎小军小便宜，让他帮忙送货，帮忙摆摊，拉他学英语赚提成。可即使这样，黎小军也甘之若饴。

他们俩的组合其实并不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而是在这个冰冷城市里需要互有所需。相互取暖。

李翘想赚更多的钱，她需要免费的“杂役”，而黎小军呢，他不是个勇敢的人，正如开头时，他儒生儒气的给小婷写的信。

“小婷，我好想你。”

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黎小军是寂寞孤单得，他听不懂英语粤语，他希望有人陪。哪怕，那个人不是小婷。

大抵，李翘和黎小军都是淘金人在那个时代的多半缩影，抛弃安逸来挣一份前程。他们中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小心翼翼。他们没有退路，他们渴望通过努力被环境接纳，他们都是在风里没有安全感的蒲公英

害怕一不留神，就被风吹出了维多利亚港。

2

 如果只谈友情和寂寞，那似乎道德底线的位置便可以再往下挪一挪。虽然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但也是可怜的。

1987年的除夕夜，两个没能在夜市上卖出一盘邓丽君磁带的苦命人，互相取暖说心里话。李翘承认自己不是香港人，而黎小军却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别看黎小军平时呆头呆脑的，可他心里明白着呢。

他说，如果他告诉李翘自己猜到了她不是香港人，他怕李翘就再也不理他了。那他在这个城市，就又成了一个人。

李翘咬着维他奶的吸管，没有说话。

一场原本各取所需的友情，因为那夜夜市的惨淡收场，上演成了真心话和大冒险。

放下彼此心里的防线，黎小军第一次感受到了李翘的体温和身体的愉悦。那一刻的情不自禁，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占有这个女人，还是想安慰自己寂寞孤独的心。

而李翘呢，用她后来的话来说，这一晚只是两个孤独的人糊里糊涂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还有别的吗？

没有。因为，她说友谊万岁。

是的，她只想有一场只谈友情不谈爱情的感情战。并且，只有友情两个人便都不需要背负包袱。

从道德层面来说，黎小军为了一时慰藉出轨李翘，无论从哪个年代来看，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可影片里无论是呆头呆脑的黎小军还是尖牙利嘴的李翘，都让人恨不起来。

毕竟，社会的洪流在日复一日的冲刷像李翘和黎小军这样根基不稳的外来人群，只有抱团前行，他们才能抵抗洪流的袭击。在偌大的城市，找到一点温暖。

因为不被冲刷，所以就能原谅出轨吗？当然不是，但，没有人是铁打的心，需要人陪，是人的欲望也是生存本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何尝不是导演想传递的一部分思想呢。

再且，如果可以，黎小军又何尝愿意背叛小婷？

毕竟在后来的洞房夜里，黎小军跟小婷说起自己刚来香港的不易时。话末，他说，如果那时候你陪着我，该多好。

是啊，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做孤独又可耻的人。

3

谈一场恋爱是需要时间的，就像黎小军和小婷。而看懂一场爱情，是需要勇气的，比如，李翘。

如果说李翘和黎小军的爱情是从李翘第一次坐在黎小军的单车后面开始。

她告诉黎小军单车不是车。可黎小军却说，他在天津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载着小婷。

李翘没有接话。却情不自禁的哼起了《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那时候她的心应该也开在春风里吧。

可开在春风里的心却没人敢说破，从相互取利到友谊万岁到爱情尽头。似乎怎么样，他们都有意跳过了爱情这个名义。

黎小军买了两条手链。一条给小婷，一条给李翘。李翘百感交集，却没有半分欣喜。

这场塑料友情包裹着的爱情，戈然而止在了这个晚上。

李翘很清楚，这个男人没法给她想要的生活，没法完成她的梦想。更重要的是，黎小军至始至终只属于小婷。因为他说过，他要娶她。却从不敢承认他喜欢自己。

人来人往的街头。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黎小军同志啊，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呀，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呀。”

尖牙利嘴，一语中的。这是李翘告别的方式。这个时代不看好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原本就只是互相扶持的旅人，目的地不同，怎么能继续前行。

现在，船靠岸了，她要走了。

这就是现实吧，我们曾那么好那么好，却抵不过现实残酷，抵不过梦想追求，你的梦想是娶小婷回家。而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香港人。

都不好过，不如彼此放过。

4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会想回到原点，那当初是否还会奋不顾身的去争取心中的执念？

1990冬天

李翘投靠了豹哥，成为了老大背后的女人。黎小军如愿娶到了小婷，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黎小军结婚那天，李翘带着豹哥，黎小军牵着小婷，四个人的合照，参杂着三段感情的独白，拍出了每个人脸上的秘密。

在路上偶遇邓丽君，黎小军兴奋地跑去要签名。背景音乐放的是《再见我的爱人》心酸又值得回味。

李翘看着黎小军的背影，记忆涌上心头，忘不掉他们一起唱过的《甜蜜蜜》，忘不掉他们一起卖过的邓丽君CD

只有大陆人才听邓丽君啊。这是若干年前他们的对话。

可我们都是大陆人啊。这是如今李翘内心的独白，其实我们是同类人啊。

同样的酒店，同样527房间。两个曾经为了相互取暖的人圆梦之后，又回到了原点。翻云覆雨之后，是沉思的反问。

这里有变化吗？还是我们有变化吗？

房间翻新了，床垫变软了，地毯换过了。我们？我们都失败了。

是啊，兜兜转转一大圈彼此实现了当初的梦想，而现在却发现，最想要的，还是错过了。

“我会回去找小婷。”这是黎小军的台词。

“我想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你。”这是李翘的回复。

这次，他们想把这场大冒险进行到底。

可是命运捉人，豹哥出事，出海躲难。

一心想和黎小军在一起的李翘，却因豹哥的一面洒脱，打住了念头。

豹哥说：“傻女，听我说，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有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

他知道她心里有的是黎小军。他也知道，她跟自己走就是颠沛流离。

我得意时，护你周全，我失势时，放你安生。

豹哥对李翘的心疼让李翘失去理智，这一刻，良知告诉自己要陪他走，天涯海角。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李翘走了。而黎小军却坚持离婚了。

最后一封给小婷的信，他说：

我本不是个勇敢的男人，可我希望你过得好。

其实这一次，黎小军真的勇敢了一回。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原来李翘才是他勇敢的全部。

5

李翘跟了豹哥两年走了六个埠。颠沛流离，风雨漂泊。不过还好，豹哥依然待她如宝。

到纽约的时候，他们商量要去买房，从此过上种花，除草，带孩子的生活。李翘以为生活终于有了安稳，豹哥却意外死于一场枪杀。

医院的验尸房，当医生拉下包裹的白布，当初为了博美人一笑，在青龙纹身中多纹下的一个米老鼠跳入视线。

也就有了后来张曼玉教科书般的演技：李翘莫名其妙的笑了，又抑制不住的哭了。

明早起来，满街都有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可却再也没有护她为宝的豹哥了。

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说的大概就是豹哥这种男人吧。

他比黎小军果敢，比黎小军坦率，他给李翘的爱一直很安静。你开心，我看着，你不开心，我哄着，即使你想跟别人走了，也不要让你带一点点愧疚，毕竟我说，我是在台湾有七八个老婆的人，离开一个“渣男”，你有什么好愧疚。

不得不说，曾志伟虽然走的不是霸道总裁的路线，也不是型男的外表，却把豹哥的温情演进了心里。我看这部片子的采访时，看到说，曾志伟的这个回眸，陈可辛是要求要拍出周润发的气场。可是如今看来，不是周润发才有老大的气场，曾志伟也可以把老大的宠溺演的很感人。

也许只有和豹哥在一起，李翘才能感受家的味道。

6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还能遇见你，就像我当初一点也不信我的梦想不是成为一个香港人。然而，跨越十年的爱情纠葛，终于在十年后，再次相遇。

因为邓丽君的仙逝，李翘和黎小军相遇在纽约街头。橱窗的电视里放着关于邓丽君身前种种光辉的人生。李翘的内心有说不出的感伤。她不是多崇拜她，可她却是她和黎小军十年纠葛的脉络线。

单车身后的甜蜜蜜，卖邓丽君磁带那晚的夜市遇冷，以及偶遇邓丽君时车载放的再见爱人。

也许，说了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

可猛然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黎小军也在橱窗前，和她同看邓丽君的新闻，不经破涕为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十年沧桑，从大陆到香港，从国内到纽约，从遇见你到爱上你到离开你，到再遇见，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依然是在异乡，依然是两个寂寞的旅人在为未来打拼，可这一次，李翘很确定，她做到了香港人，又做到了美国人。

现在，她只想做个大陆人。她的梦想是：我想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你。

其实，《甜蜜蜜》全片基调还是凉意比较重，个别几个甜蜜的镜头被无数次的无奈，错过给抹杀的忘记了存在感。可这才是生活真实的写照啊，普通人的爱情，底层人的生活。但最后这个戏剧性的相遇，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做作。

导演采访的时候耿直的说，说到底《甜蜜蜜》还是一部商业片，我们还是要迎合大多数观众的心理期待，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实我觉得，即使在现实生活里，这种相遇的概率几乎为0，可心存美好的期待，难道也不是一种继续努力生活下去的方式吗。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生活沧桑，百转千回。可至此之后，我只想为你笑得甜蜜蜜。

7

诚然，《甜蜜蜜》不止是一部爱情电影。他是刻意时代下，勾勒底层普通人与命运，梦想，爱情繁琐交织，抉择方向的缩影。

那些年赴港的内地人，哪个不是怀揣着梦想和希望，以为上进便可以在资本主义世界里获取金币，改变命运。

可最后呢，能留下的，寥寥无几。

这是个开放的时代，也是残酷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难的时代。

显然，李翘和黎小军都在这里迷失，都在这里被命运开了天大的玩笑。

在命运的漩涡里看清自己，在上进的路上把握方向。真的很重要。

不过，还好，最终遇见，便是幸运。

剧里除了男女主角的感情，还有一些旁支感情线。

豹哥对李翘的守护，小婷对黎小军的放手，姑妈对威廉的守候，以及JEREMY对芥兰的追随。这些爱情线里有无疾而终的，也有生死相随的。

我想，这才是甜蜜蜜背后，想传递的真实寓意。

无论你是在爱着，或被爱着，守候着，或守护着，请都不要放弃对爱情的执着，爱你所爱，想你所想，只有自由的去爱一个你爱的人，生活才会充满希望和美好。

因为有爱的地方，就会有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