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君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30岁变成了一把判断我们是不是“loser”的铡刀,时间一到,就会六亲不认“咔”地一声落下来。未到30岁的人因此终日惶恐,被束住了手脚;30岁的人更是被迫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只能戴上“社会人”的面具生活。
30岁的意义,是被社会建构起来的。野马希望能够打破人们对30岁的“迷信”,30岁仍然可以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做很多“疯狂”的事情,比如,去留学。
野马青年将推出一系列“30岁去留学”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在30岁左右才踏上了留学的征途,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学习。30岁的ta们如何做出留学的决定?30岁留学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今天是“30岁去留学系列”第一篇。
△何剑辉在画画
何剑辉现在出门都不带手机了,从国内带来的小米手机坏了,只有充着电才能用,带出门五分钟准关机。他说,这样也好,跟朋友见面,提前约好时间地点,临时有变动没见上也算了。身边朋友都知道他的几个据点,不是在佛罗伦萨美院上课,就是在家里画画,或者给刻好的版画上墨。
曾经他的电话必须24小时开机,电话响起整个人就得紧张起来。他原来是广州一家报社的突发记者,冲在各种车祸、纠纷、事故第一线。29岁那年,他辞掉这份干了7年多的工作,来到意大利,从学语言开始,考进佛罗伦萨大学读近现代文学。去年十月,近乎奇迹地,他考进了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在30岁的最后一个月,成为版画系的本科新生。走进美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地方是我的”。
△何剑辉在佛罗伦萨圣母领报堂角落画画
这一刻源于五年前一个不经意的决定。他那时候的女友在准备考香港的大学,劝他也学个外语,搞不好有机会出去留学。他随便选了个意大利语,跟着一个广州外国语学院学生,每周六下午上一次课。中间断断续续地学习了四年,2016年初,他通过马可波罗计划到意大利留学的时候,他仍然如初学者一样,除了“你好”“最近过得怎么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工作不顺利,从大学就开始的恋情告吹,他像是逃跑一样,只想离开广州换个地方生存。2015年11月底,他辞职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他跟中介说想报考米兰工业大学的工业设计系,“想换个跑道” ,跟朋友说起来,也像那么回事。落地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米兰工业大学的入学考试,要用意大利语去考数学物理这些他本来就不擅长的东西,还是算了。
△何剑辉在佛罗伦萨学习期间画下的日记本
留学是出走的一个借口,但在国外的生活每一天都没办法找借口。到2016年11月底,他带来的积蓄快要见底。他把存款换算成意大利面,像原始人记事一般地计算着一天要吃多少抓意大利面,才够他维持到圣诞假期找到兼职。
“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没有金钱,没有爱情,没有学识,‘抛弃’了家人,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做着看似18岁的事。” 他在自己的公众微信号里,冷静地分析自身,没有自怜反而带着感恩。这一年在佛罗伦萨,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庇护所。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愿意帮助他,像是雨天撑开的伞,生命中偶遇的那些人陪伴他走过一段伞下无风无雨的日子。他是一个徒,这里浓厚的氛围为他的心也找到了庇护所。他写公号文章告诉爱他的人,“我活得一无所有,却前所未有的安心。我一切都好,我正在那个曾经日思夜想的世界里活着,并且一直活着。”
佛罗伦萨成了他的心灵故乡,只是坐两个小时的火车去一趟博洛尼亚,他就感到隐隐的乡愁。在这座两小时就能走路逛完的城市里,他感到安全又丰富。每天的偶遇都可能打开一个隐秘的世界。他时常带着画本坐在家附近的圣母领报堂画画,有一天,进来一个老爷爷,问他能否帮忙搬把椅子。他跟着爷爷走到后院,打开一扇很破的大门,里面正是佛罗伦萨美院创始之地——画家小礼堂,艺术家们聚会的地方。他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惊。几个月后,他考取了佛罗伦萨美院,得知录取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教堂,跟这位爷爷说声感谢。
△2015年1月18日在本子上画的第一幅画
他从来没有学过画画,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喜欢摄影,做过一段时间摄影记者。在考试前他甚至都还画不好一个花瓶。他信仰以后,开始尝试用左手画画,配上故事和文字。三年来,他坚持每天画一幅日记画,分享在朋友圈和微信公众号。后来,他把这些画中故事用粤语和普通话讲出来,收获了一批听众。
在佛罗伦萨的朋友看过他的画,一直和他说“意大利的美院教授应该会喜欢你的画”。他大着胆子去应考,用平常画日记的套路,完成了一幅“简陋得像草稿一样”的现场考试画作。三天以后,他带着自己三年来的日记画本去面试。他笔下的人物都生活在他构想出的名为阿尼莫的世界里,他们有自己的城市、星辰湖和花仙草原。面试的三位教授翻看着他的作品,大为赞叹“他都拥有自己的世界了”,“你看这些线条,很‘版画’”。
△佛罗伦萨美院版画系画试考场
两天以后,一同去参加考试的同学在录取名单里看到了他。
进入美院学习后,他的心灵和生活都进入了极其舒适的状态。他每天只上课、画画、上墨印刷,祷告,生活极其简单。他原本是一个无法接受自己的人,否定自己的能力、情绪。三年来,他把自己躲进意大利名安德烈的后面,自称安先生。进入美院以后,他让同学们称呼他的中文名何剑辉,而且是粤语发音HO KIM FAI。
如今,他学会了另一种表达方式,把情绪都刻进版画里。每一种情绪,当它变成一幅作品,“悲伤,也变得挺美好的。” 他学着接受,甚至欣赏,这些属于他生命一部分的情绪。
△何剑辉作品
他庆幸自己找到了一门利用弱点的艺术,铜版画家门利用铜板的弱点——害怕尖刀、害怕硝酸,进行创造。铜板们用自己的弱点拥抱着创作者的弱点,留下与他们心思相融合的线条。在艺术里,没有错误,感性也并不可耻,反而是生命的礼物;脆弱自卑是最好的一种状态,让他可以无限打开自己。
一切都像早就准备好得一样。三年的日记画竟然跟佛罗伦萨版画系日常创作积累素材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入学时老师就要求每个人都准备好这样的痕迹、符号笔记本,而他竟然无意识地一直在做。这些“涂鸦”甚至可以成为他接下来可复制的设计草稿。在佛罗伦萨大学读近现代文学的那一个学期,中古意大利语让他苦不堪言,没想到却打破了他对口语和阅读的恐惧,甚至让他有了吐槽托斯卡纳方言的理论基础,和意大利同学可以毫无障碍交流。摄影记者和图片编辑的经历,让他对单一画面内以及多画面捡的布局有了惯性理解,弥补绘画能力尚低的不足。一年中文,两年意大利语的阅读学习,为他解决了在艺术史阅读和理解式的障碍……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有人精心准备了三十年,为他安排好的生活。
△何剑辉作品
从初高中开始,他一直有个念头,觉得自己会在45岁之前死去。在美院上课一个多月后,他梦见了50岁的自己,背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经过佛罗伦萨美院,走进了一墙之隔的音乐学院。
何剑辉很坦诚,曾有过念头,甚至害怕去火车站,怕自己受不了内心的欲望跳了下去。当他意识到,自己在50岁还可能转换另一种生活,当下的每一天变得弥足珍贵。
他说现在他已经学会怎么去生活了,即便回到原来的生活也不会有改变,他很自信,未来他能创造比现在大得多的价值。他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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