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8年3月26日，“近代文学研究”公号发表台湾暨南国际大学中文系教授黄锦树先生《如此荒谬的“华语语系论”》。之后，“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比较文学”微信群组的部分中国现当代文学、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者，围绕着此文展开了热烈讨论。现征得参与讨论者的同意，将此一非公开讨论整理成文发表，供关心这方面问题的读者参考；也欢迎大家撰写相关文章，投稿本公号（电邮：baloli@163.com），进一步参与讨论。
讨论人
（按发言顺序）
龚刚 澳门大学
王羽青 南京师范大学
曹小琴 中北大学
杨春 北京师范大学
国荣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苏锑平 西安外国语大学
王光林 上海外国语大学
薛武 扬州大学
朱坤领 中山大学
肖谊 四川外国语大学
许晓娟 商务印书馆
一、“中国文学”、“华文文学”概念真的失效了吗？
龚刚：华语语系？难道普通话是拉丁语，粤语闽南话是法语葡萄牙语，真能扯淡！
王羽青：相对来说，陈思和老师的定义还是蛮合理的。
龚刚：华文文学其实就是汉字文学，语音不同，文字一致，都是汉字。汉语复杂些，包括官话和方言。
王羽青：@龚刚 陈思和老师甚至把海外华人用汉语创作的成果也看做了中国文学。
龚刚：@王羽青 问题是还有少数民族文学。
王羽青：@龚刚 好像也被他包括了。
龚刚：用汉语创作不够准确，应是用汉字创作。粤语思维和普通话思维的确有区别，我在澳门感受很深。
陈思和
曹小琴：比如？
杨春：粤语说话给人的感觉是语法比较文言文。
曹小琴：给内地人士科普下。
国荣：@龚刚 还真是，从来没想到，那华文文学呢？
龚刚：华文文学其实主要是汉字文学。
国荣：华文的说法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吗？
龚刚：有人有意识，所以不喜欢中文这个提法，国内学者还有人跟风，。
龚刚：中国文学应涵盖各少数民族文学，但华文文学实则以汉文文学(或汉字文学)为主。习俗所谓华文丶中文其实就是汉文。
龚刚：找到一篇文章的标题:Narrating China, Fictionalizing Sinophone and Imagining Taiwan: A Discussion of David Der-Wei Wang's Literary Narrative and Concept of History（小说中国，虚构华文，想像台湾──论王德威的文学叙事与史观）
《马华文学与中国性》
龚刚：Chinese-speaking world or Sinophone or sinophone is a neologism that fundamentally means "Chinese-speaking", typically referring to a person who speaks at least one variety of Chinese. Academic writers use Sinophone "Chinese-speaking regions" in two ambiguous meanings:either specifically "Chinese-speaking areas where it is a minoritylanguage, excluding China and Taiwan" or generally "Chinese-speakingareas, including where it is an official language". Many authors use the collocation Sinophone world to mean the overseas Chinese regions of diasporaoutside of Greater China, and some for the entire Chinese-speaking world.Mandarin Chinese is the most commonly spoken language today, with over one billion people, approximately 20% of the world population, speaking it.
苏锑平：语言是意识形态的载体，语言殖民和自我殖民还是很常见的。
王光林：sinophone模仿anglophone等，其实有本质上的区别，历史丶文化层面都需要展开，不能简单套用，汉字文学丶汉语文学涵盖中国文学有排他性，民族范围狭隘，按照费孝通先生的中华民族文化观，华文包容性要强些，多元一体，理论上应该涵盖各民族语言。海外的汉学研究已从传统上的汉籍扩展到了藏丶满等民族和地区的语言丶文化等研究，还有海外华人丶华裔群体，因此简单的中国符号代表文化也有待深入。
龚刚：我觉得中国文学（含少数民族文学）与海外华文文学这两个传统提法挺好。分别译为Chinese literature,overseas Chinese literature.
王光林：比如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是涵盖了一些海外华文作家的。澳大利亚文学史基本上是涵盖了所有海外澳大利亚作家的，不管他们的作品是否涉及澳洲。实际上焦点还是包容性和排他性问题，没那么容易定义。
《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
王羽青：王老师的观点和陈老师基本一致的。
龚刚：中国文学史的确应涵盖汉文文学丶少数民族文学丶海外华文文学。
朱坤领：汉字文学，有道理！
龚刚：由於普通话+汉字(Mandarin Chinese)是official language和global language，所以少数民族文学可用汉文介绍，纳入中国文学史。
王光林：那也有问题，藏文文学算不算中国文学？
龚刚：@王光林 当然算。
王光林：所以汉字文学就难以圆说了。如果藏文文学用汉字介绍写入中国文学，海外华裔文学如何算？所以没那么简单。肯定要经得起人们的提问。
龚刚：我之前说了，汉字文学是中国文学的主体，但不是全部。海外华裔文学和海外华文(汉文)文学是两码事。
王羽青：两位老师应该说的都是包容性的华文文学。
王光林：如果写入中国文学史，那么就必然涉及到中国的定义。
龚刚：foreign citizens of Chinese origin 不见得是Chinese speaking or writing。
王光林：如果不梳理清楚（其实也很难），就会陷入前后矛盾之中。名不正，言不顺。
龚刚：重复一次，我以为，中国文学史的确应涵盖汉文文学丶少数民族文学(用汉文介绍)丶海外华文文学，这种思路已具最大包容性，也最能避免掉入概念之争的泥淖和表述的圈套。
薛武：@龚刚 是的，这样最全面！
朱坤领：@龚刚 强烈赞同！也应包括少数民族语言的文学，以及用外语写作的文学（比如林语堂和张戎）。
肖谊：汉语文学就是指用中文写了作品，但不等于中国文学。中国文学包括其他少数民族语言写的作品。其实是很清楚的几个概念了。
龚刚：@肖谊 是的，约定俗成。
肖谊：中国文学还可以包括中国人用其他语种写的作品。
林语堂
龚刚：@朱坤领 你提到的中国人的外语写作其实是新元素值得考虑，但要区别中国籍作家与华裔的外语写作。
朱坤领：@龚刚 在当下，会有越来越多的华人用外语写作。
朱坤领：是的，概念要厘清。
肖谊：中国人如果加入其他国籍，写的作品就不是中国文学了。比如新加坡人。但还是汉语文学。
朱坤领：@肖谊 这个需要界定概念。华人文学之类。
肖谊：新加坡华裔。
龚刚：如果中国人与华裔的外语写作全包进来，中国文学史的写作难度就太大了。
朱坤领：@龚刚 有道理。所以界限需要明确。
二丶世界文学史如何处理类似问题？
王光林：那么讨论中国文化时，哈金与林语堂的国籍和创作如何区分？对他们分类有多大影响？马华文学？所以概念肯定是要界定清楚的。本来习以为常的，现在都是新时代碰到新问题了，回避不了的。
龚刚：比如，用法语写的戏剧咋弄？
肖谊：可以算汉语文学，但不是中国文学。加入法国籍了没有?
龚刚：林语堂的英文还能对付。
龚刚：@肖谊 加了。
肖谊：那就算法国文学，法国人认他。
王光林：康拉德英国波兰都认，昆德拉捷克作家，但长期在外，法语创作，纳博科夫后来也基本上是英文创作。
肖谊：哈金也是的。
王光林：但相关国家现在都比较包容，体现了新的时代新的特点。
龚刚：@王光林 纳博科夫基本算美国作家了。
龚刚：看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已具有世界文学的含量了。
王光林：但俄罗斯文学史也写他，称他为exile writer。
纳博科夫
肖谊：纳博科夫是40年加入的美国籍。大部分作品是用英语写的。和哈金一类的。
王光林：我觉得中国传统思想比起西方来更具包容性，因此不妨眼光开阔一点。
龚刚：@王光林 类似於diaspora吧？
王光林：对的。diaspora比sinophone 更容易接受，至少就中国而言。
肖谊：俄罗斯原来不认他的，禁止他的书入境。现在认。
王光林：对的。康拉德也是。其实，乔伊斯等也都如此，可能他们不太涉及到语言问题，这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特点。
肖谊：法国认nabokov，因为他用法语发表了作品。
龚刚：是的，应重写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纳入世界文学视野。
王光林：纳博科夫用英文创作，但大多作品都涉及俄罗斯。
龚刚：今後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写作，必定是多语种合作。
王光林：应该体现一元多体，unity in diversity。
肖谊：现在不是讲认不认的，而是讨论怎么界定中国文学吧？
龚刚：钱锺书丶杨绛是最理想的人选。
苏锑平：先把人凑起来再下定义可能就会容易一些。
龚刚：哈哈，包容性最强的《中国现当代大文学史》可以申请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了；文学院丶少数民族研究所丶外语学院联合申报。
饶宗颐
王光林：饶宗颐先生提出华学也是看出了矛盾，所以折中一下，包容性大些，但跟英文的sinophone不可对等，因为我觉得sinophone问题太大。
曹小琴：前两天看1930年代英美杂志中把纳博科夫等叫做Russian Emigrates文学，译作侨民文学。全球化时代的文学分类与归属日趋复杂。
肖谊：@曹小琴 英文拼写错了。
曹小琴：@肖谊 谢谢！从民国杂志上转的，我再核对下英文。开始也觉得该是emigrant.
朱坤领：中国文学丶华人文学丶世界文学的视野，比较文学的范畴。文化丶身份丶族裔丶语言，在全球化的今天具有越来越复杂的趋势。今天的讨论学术性强，学理越辩越明，真精彩，学习了！
肖谊：@曹小琴 杂志上没有错，是另一个字，只是不清晰。
曹小琴：对，因为不清楚所以我乱补的。
曹小琴：语法上Emigrant无可非议。
肖谊：Emigrés才对。
曹小琴：@肖谊 厉害！又长知识了。是法语吗？
许晓娟：法语词。
曹小琴：@许晓娟 谢谢！
肖谊：已经被英语吸收了，英语外来语，来自法语。
《华裔风起：华语语系文学三论》
曹小琴：错误是前进的阶梯！我要不固执得犯错怎么会忽然长这么多知识呢！
曹小琴：@肖谊 多谢详解！
肖谊：@曹小琴 。
曹小琴：@肖谊 原来是这样啊！跟Emigrant内涵不同。
王贺：谢谢各位老师、朋友今天精彩的讨论，这些问题的确都很复杂，期待大家有更深入的研究和思考。
（整理：董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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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龚刚等：《文学史的“世界文学”视野》，“近代文学研究”微信公众号，2018年3月31日。
b.龚刚等：《文学史的“世界文学”视野》，本网页链接（url地址），访问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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